那白光已经稳定凝结成型,化成一层结界,将不老峰半山以上牢牢裹住,令人难以看清其中景物。众人暗呼惊险,单看那厚厚的壁界,便是任由四人发力穿凿,也绝非数日可破,何况适才另有大大小小不少法阵鳞次栉比发动。四人吃过性常僧法阵的亏,真是不敢想象若是刚才反应慢了半息,或脚程稍微略缓的后果。
众人到了这毒恶无比的瘴气中,才算脱了险境,修罗仙子扶着萧如瑟,向歪病叟恭敬行了一礼,道:“大恩不言谢。舍利子虽未取得,九素那丫头现在我也无余力教诲了,就让她随前辈去吧。”
歪病叟微一沉吟,点了点头,道:“他日若再来讨还舍利,还请记得唤糟老头子一声。”转头回望了一眼不老峰之巅,道:“此行遭遇大有蹊跷离奇之处,或关乎重大,种种事端糟老头子一时想不明白,还需多方奔波求索查证,暂且也不便带上那丫头,待来日再叨扰讨要了。”顿了顿,看向盲僧,道:“萧少侠,可需要老朽同上普渡禅院分说作证?”
萧如瑟神色凝重,难改习惯地呼了一声佛号,说道:“前辈古道热肠,贫……在下感激不尽。在下蒙此不白二十余载,也不急在眼前一时。性常长老等死而复生,必有惊天阴谋,此番打草惊蛇,只怕加速其举事。”说罢,头朝身旁修罗仙子处微一转动,修罗仙子截口便道:“瞧……问我做什么?性常这贼……这老贼害得我苦,总之要和他对着干到底。”萧如瑟知她脾气,这么说,便是愿意和他同心同德,神情为之一松,露出怜爱感激之色。
歪病叟道:“虽说无真凭实据,其所谋亦令人琢磨不解,但糟老头子还有些智计超群的老友,未必不能料敌机先。届时还需两位相助,共同参详见证。这等大事,只需言之成理,能圆其说,也必能教人信服。”
萧如瑟答道:“该当效劳,在下所寻思的也是此理。”
歪病叟点一点头,跟着摸出一枚玉简,手掌轻轻一抚,停留几息之间,已刻下灵魂烙印,交于昔日之盲僧,现时之萧如瑟。这灵魂烙印乃是修真者独有之灵魂气息,在一定范围以内,可借之分辨修真者之方位,非极度信任者不能赠与。
大家共过患难,特别在诈擒性清僧一战中以命相托,是以歪病叟毫不犹豫地将灵魂玉简送出,萧如瑟亦偷桃而报李,交换了灵魂印记。话说到了这里,也不用再过多客气,先前各自都激发了禁术,这时急需寻觅静谧之处休整,互道一声告辞,便匆匆分别。戴和正跟着歪病叟下了不老峰,在附近一处山坳里歇下。此处尚在大掩山脉,并非疗伤上佳之所,歪病叟却耐不得再远行半步,可见其真气透支之剧,本元受损之深。
歪病叟生机勃发的气势早已萎缩散去,脸上皱纹似乎增了几道,显得更加老迈虚弱,他也不避讳戴和正,左右手各捏了个法诀,盘膝运功。戴和正不敢打扰,自抱膝坐在一旁,呆呆出神,他心知肚明人魔两族征战已起,在往日必要奋勇当先,前去军中效力,这会儿心里却想着歪病叟早日助师叔祖复生,之后怎生与烟儿见上一面。想到血池山绝不易越,或许不下于不老峰之险难,不由焦躁犯愁。烟儿她或许真的起过意害师叔祖,她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怀有目的接近于我?不会,不会,她的眼神可骗不了我,上回远远见她背影,可真消瘦了,唉,她,她还好吗?要见烟儿便要拜岑商为师,投身魔族,这是一难,师叔祖乃至掌门也绝不容许我再与她牵缠,这又是一难,可怎么是好?
正胡思乱想间,惊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戴和正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歪病叟不知何时已然行完功,正站在他背后,似在思虑重大疑难,愁眉不展,神色甚是沉重,对他失魂落魄之态视若未见,倒省却了一番尴尬。戴和正急忙站起,待要行礼,只听歪病叟说道:“走吧。”随即转身腾空而起,戴和正跟了上去。
这时戴和正神魂损伤尽复,真气运转精微纯熟,歪病叟也没使出那神鬼莫测的绝妙身法,他追随的并不吃力。两人往南直去,中途毫不停顿耽搁,急行整日。戴和正只感乏力疲惫,真元不继,但想到歪病叟施展禁术之伤损尚未痊可,只草草运了些时之功,便径往人域回赶,可知万毒门所见所闻牵涉之事,必然十万火急,遂强打精神,不发一语,卖力拼命奔驰。
翌日,天刚拂晓,戴和正借天边几缕霞光眺望远处,一道黄线横亘,分外眼熟,心中一动,是长城,不由得有些欢喜。却听到一路沉默无言的歪病叟说道:“且慢,休息一阵再走,边境恐怕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