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见朱翊深没说话,以为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马上补充道:“先前皇长子曾有意让王爷教他功课,只不过皇上没答应,可见他与王爷的感情非同一般。王爷若能为我的外甥女引荐皇长子,这份恩情,我和昭妃娘娘都记在心中。”
温昭妃和皇后一样,膝下无子,都希望通过与皇长子结亲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但朱正熙的性子倔得很,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温嘉想过用别的法子将外甥女介绍给朱正熙,但朱正熙如何都不肯就范,这才把主意打到朱翊深这儿来了。
“既然温总兵开口,我定当尽力。但皇长子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不能做得太过刻意。不如这样……”朱翊深凑到温嘉耳边,低语几声,温嘉频频点头。
这酒席一直吃到下午,温嘉喝得酩酊大醉,最后不省人事,朱翊深叫人把他搀扶回去。朱翊深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微微有点头疼,不过勉强还能行走。只是下楼梯的时候,差点踩空了台阶,吓得李怀恩连忙扶住他,嘴里嘀咕道:“您跟温总兵是把酒当水喝了吧?”
朱翊深也从未喝过这么多酒,但武将的做派就是谈事情先喝酒,若不是看在温昭妃如今得宠,往后他还需要他们的份上,他是不会作陪的。
回到留园,李怀恩出去命厨房弄醒酒汤。朱翊深独自坐在暖炕上,手撑着额头,那酒劲一阵阵地上脑,他双眼有些充血难受,想要睡一觉。
恍惚间,屏风后面似有动静。他立刻起身,走过去查看。
屏风后面,沈若澄抱着双腿,团坐在那儿,仰起头看他。脸颊绯红,眼睛湿润而迷离,有些奇怪。
“你……”朱翊深话还未说全,沈若澄忽然从地上站起来,一下子扑抱住他。他微微怔住,这才闻到,她身上也有淡淡的酒味。
“你喝酒了?”朱翊深的口气顿时严厉起来。
若澄傻傻地对他笑:“就偷偷喝了一点点。书上说喝酒能够壮胆,我就试了试。”
她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这么灿烂地笑过。
朱翊深皱眉,训斥的话忽然说不出口,又听到她颠三倒四地说:“洪福的事情我听素云说了。你别怪她,是我偷偷听到的。以前是我误会了你,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做哥哥,想要与你亲近的,可是又怕你不喜欢我。往后不会了,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一直陪着你。娘娘说,这世上就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我也会对你好的。”
她抱着他的腰身,胖胖的小身子很柔软,朱翊深瞬间忘了拉开她。前生他听过很多女子的表白,有诗情画意,也有甜言蜜语,却都没有这番话来得真挚动人。一直陪他?她以后不嫁人么?笨蛋。
可不知为何,他那颗冰封的心,因为这番笨拙稚嫩的话,竟生了些许暖意。
等她说完以后,整个人开始往下滑。朱翊深一把拉住她,这才发现她已经歪着头,呼呼大睡过去。
这丫头……他忍不住扬起嘴角,也不知道她酒醒了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他本想抱她起来,右手却使不上力。恰好这个时候,李怀恩拿着醒酒汤进来了。
李怀恩看到屋中的情景,吓得差点摔了手中的碗。王爷半蹲在地上,左手的臂弯里抱着沈姑娘。他都不知道姑娘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刚才都没发现。
“还不快过来帮忙?”朱翊深抬头说道。李怀恩连忙应是,上前帮着把若澄扶到了暖炕上。朱翊深取了自己的貂鼠皮披风盖在她身上,看着她通红的脸蛋,对李怀恩说:“这丫头喝了酒,叫素云和碧云来守着。等她醒了,记得喂一碗醒酒汤。我去内室睡一会儿,没事不必叫我。”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李怀恩心里纳罕,王爷怎么像逃走似的。还有,王爷刚才脸上的是笑意?从皇陵回来这么多天,还没见他笑过呢。李怀恩又看了看暖炕上睡得正香的沈若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若澄以前跟着府库里的爷爷学习的时候,爷爷就告诉她,以后若有机会要多找名家的真迹来看,看得多了,自然能够区别出好坏。唐朝时最著名的书法家,首推颜柳。很多后世的书法家,都是从模仿他们的字迹开始,逐渐创造出属于自己的风格。
她现在每日看一幅作品,仔细地揣摩笔法,遇到不懂的问题就问朱翊深。
朱翊深多半坐在她旁边看书,也没有刻意指导她该怎么做,完全是让她自己参悟。相处的机会多了,若澄渐渐发现,这个人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虽然有时候她提出的问题有点傻,但他还是认真倾听,并且详细地回答。
在做学问这件事的态度上,若澄还是挺佩服他的。
转眼到了上元节,京城里每年都会举办盛大的灯会,从正月十五夜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八夜,晚上还会有焰火表演。这个时候制造焰火的技术已经十分发达,焰火能在夜空中呈现出不同的形状和花样,色彩缤纷。
周兰茵已经有一阵子没跟朱翊深说上话,每回都是守在他出府的路上,装作偶遇,结果朱翊深还是匆匆而过,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听说沈若澄现在都可以自由进出留园了,心里越想越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