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也很难受,但是却只能把那种难受隐藏在自己的心里。
不过母亲的话让我顿时想起了一个人来:康德茂。
我觉得自己也很是愧对于他。本来我早就想和他好好聊聊的,特别是我知道了余敏和那个孩子的事情真相之后。可是后来父亲的生病,然后是我的调动让我一直把这件事情给耽误了下来,更准确地讲是我的内心里面对他有着一种极度的羞愧。而母亲告诉我丁香来访的事情后我即刻就明白了丁香的意图:或许她的心里也在希望我和康德茂能够重归于好。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够再拖了,再拖的话我真的就太过分了。随即,我给康德茂打了个电话,“德茂,今天晚上有空吗?一直想和你聊聊,可是最近家里出了很多事情,然后又是工作上的事情。德茂,以前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其实一直以来你对我都是非常爱护的。我觉得我们之间的那些误会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而且我也很想当面向你道歉。”
我的话说得非常诚恳,而且真的是发自我的内心。
他说道:“你不用这么客气啊,以前很多事情我也做得不对。最近一段时间来我一直在反思自己以前的那些事情......这样吧,晚上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我当然不会反对,而且我忽然就意识到了一点:或许上次是因为有宁相如在,所以他才借故没有到来。
是的,肯定是这样,因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需要我们单独去解决。可惜的是上次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且那次我叫上宁相如的根本原因其实还是因为我并没有多少的诚意。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他指定的,我也是第一次到这家酒楼来。
这家酒楼的环境很一般,但是很清静,可能这才是他选择这里的原因吧?
我发现他有些发福了。我们见面后他朝我伸出了手来,“我们握握手吧,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我看着他,真诚地道:“但愿你能够原谅我。德茂,现在我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混账,哎!真是不堪回首啊。”
他却在摇头,“不,冯笑,错不在你一个人。我自己本身也有问题,而且我的问题是自己性格上的,或者是心理上的。”
我顿时愕然地看着他,“为什么这样说?”
他摇头叹息道:“冯笑,我们虽然是老同学,但是你对我的过去根本就不了解。你知道吗?从我上小学的时候起,老师就开始不待见我。老师不待见我,我就不愿上学,不愿上学成绩更不好,老师更不待见。同学看老师不待见我,就学着老师也不待见我。
有一次和同学打架,他用砖头在我头上凿了个洞,手法专业,瞬间满脸是血。我爸认为学校该负责,就带我找老师评理,老师当面表态一定惩罚打人学生。爸爸走了,老师问为什么打架,打人的小孩先讲,但每句都是谎话。可每当我指出时,老师就狠狠瞪着我说:你没错吗?!你就没错吗?!然后又轻声轻语地转过头对打我的那个同学说:以后不要打人啊,你看,把他打出血了,他爸就来了,要打重了,也给你爸添麻烦,是不是?
那个年纪的我,常把人分成好人和坏人:日本兵,坏人;国民党,坏人;我的老师,坏人。回到家,我妈也很气,记得她和爸爸的对话:不就因为他们是国家的人吗?老师太势利了。但学还是得上。我爸说:算了,忍了。几天后又发生一件事。和同学放学路过一片玉米地,他们一起把所有玉米芯都拔出来再插回去,但我知道这是坏事,自顾自地走了。
第二天,整片玉米都死了,农民找到学校,老师问大家:没拔玉米的举手。我自豪地举起手,我想,老师该表扬我一次吧,就我一个人没干坏事啊!但老师看了我一眼,问我道:那你看到谁拔了?我嘟囔着说:反正我没拔。老师转眼扫向大家:你们觉得他有没有说谎?所有同学说:有!那一刻我哭了,带着恐惧、无助、委屈,拎书包往外跑,身后笑声一片。
冯笑,你知道吗?那一刻是我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候。现在看是很小的事,但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是天大的事,并且刻在记忆里。类似事情在我的小学、中学时代反复发生,小学前的我,像本没有打开的书,里面很多精彩,但终归是堆废纸。直到后来我考上研究生,黑色的日子才结束。高中时候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了,其实那时候我早已经麻木了。
后来,我经常跟人说,老师的作用太重要太重要了,他走对一步,就把孩子送上天堂;走错一步,可能把人送入地狱。其实,我的内心早已经扭曲,虽然明明知道你以前是真心在对我好,但是我却依然禁不住要怀疑你的诚意,甚至嫉妒你、愤恨你的优秀......所以冯笑,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他的话讲完后我们之间顿时就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他的话震惊了我。